第六十二回 只欠清宵几韵钟 1-《汴京异闻录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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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,从王初梨后背劈进去劈得痛彻心扉。这句话不啻一声诅咒,因为疼痛她的心脏狂跳到喉头,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心脏的狂跳之中,她的人她的精神大大地衰弱下去。她瞪大眼睛,摇着头后退道:“我不同意。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,”赵佖道,“你同不同意,根本不影响我的选择。”

    他笑的时候是和善的,温柔的,礼貌而疏远的,是讨人喜欢的,尽管这笑容之下毫无感情,是他堆砌的伪装,对于熟悉的人更是危险的警告。他的整个灵魂性格与反应,几乎无一处是安在正确的地方的,可偏偏他又拥有聪明的脑子和漂亮的脸,他的外在是优越的优雅的,他是温柔的带有剧毒的刺的。然而成为目标的人并没有任何过错。

    “初梨妹妹,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。”赵佖每往前走一步,王初梨就摇着头战战兢兢后退,然而退的速度不及赵佖追上来的速度,赵佖大步流星地往前跨过来,王初梨自觉打不过他,正要转身逃跑的时候,赵佖一把伸手扳过她的肩膀,往回一拉,王初梨就如同一只软弱无力的猫,被他拖了回来。

    他的力量集中在手上,如同被铁索拷住,根本无法挣脱。王初梨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。紧接着,赵佖微微一松手,手立刻从她肩膀转为揪住她领口将她一把摔在地上,她竭力将头往前伸,才勉强没有让头部受到过于沉重的撞击,不至于一下子晕过去。然而在她仰面倒在地上,手肘撑住地面,又试图翻身起来反击的时候,赵佖一脚踩上她小腹,王初梨咬住嘴唇呜咽一声,眼泪夺眶而出,刚撑起的手臂一下子如同散架般回落到地面,整个人变成软绵绵的一滩,能够被揉捏成任何模样。

    赵佖重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,这一次是扯住她的头发。王初梨虚弱而空洞地抬眼看到他,只见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,是她捉摸不清的神情。随后,她身子猛地一震,她瞪大眼睛,看着从肩膀扎进去的小小的箭——那是从地上随手捡起的一支箭,是对付此前幻觉时候遗落的武器。此刻扎进她的肩膀,让她流血了。

    她听见自己血流出来的声音。像是春日里第一块坚冰的碎裂,再也无法停止。这声音无限扩大,大到惊心动魄,大到她完全愣住,这简直不真实。

    她听见赵佖抱住自己的时候,衣服摩擦产生的窸窸窣窣的声音。她听到赵佖的语气温柔,而在这温柔的背后是恶魔的笑脸,赵佖凑近她的耳朵,脸贴在她冰凉的面庞上,低声道:“你伤到我的地方,我一定会加倍奉还哦,初梨妹妹。”

    王初梨的呼吸是颤抖的:“你知道……你做了什么吗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啊。初梨妹妹一旦流血,没个三五天根本止不住,因此初梨妹妹每一次受伤,都是顶顶重要的大事。”赵佖淡淡地说着,一只手按在她的脊背上,一只手轻轻抚摸箭的尾端,手指揉捏着,然后猛地一发狠,将箭往后一拔,血噗地一下喷涌而出,“我都知道的哦。初梨妹妹的每一件事情,我都是知道的呢。”

    王初梨试图伸手去堵住伤口,然而血从她指缝之中流出来,她的血一点也不粘稠,反而更近似于水一般稀稠的质地,每一点一滴都带着她的生命,等血流尽了,她的生命也会随之结束。王初梨的呼吸声愈来愈急促和粗重,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,或是生命垂危的小兽。

    “因为这样的毛病,你家里的人从来不让你练武,就怕你受伤,但你脾气倔强,非要偷学武艺。武艺好到极致的人,脑子也绝不会差到哪里去,你的父亲就是如此,母亲更是。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,光是看着,就已经学会了大半,以至于到最后,就连你的父亲也不得不屈服于你的抗争,叫人制了箭放让你用来防身,也是为了防止你出门的时候受伤。一个天生就应该待在家里做名门闺秀的女孩子,居然从这么小开始就试图从不可逃避你命运之中反抗。天哪,初梨妹妹,你知道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,内心对你有多么崇拜,从那时候起,我就开始迷恋你,当你哥哥和我谈起你的故事的时候,我就想着,无论初梨妹妹长成什么样,我都要让她做我的妃子。”

    王初梨的嘴唇已经变得苍白。她因为失血而感到痛。她一边想着边驿在独自面对赵佖的时候,是不是也会这样疼痛,一边听赵佖对于她从小到大到此刻的事迹娓娓道来。故事的主角变成了听众,内心总是会觉得惊怖万分。

    她的表情已然是木然的绝望的了,然而赵佖是痴痴地看着她,语气是絮絮的,不紧不慢的,钻心入腑的,他的声音渐渐从刚才兴奋的高昂,变作低沉的列数,他缓缓道:“初梨妹妹若是再听话些,理应早早进入皇宫,给皇上当个妃子,皇上也正是我的兄弟。我刚见到初梨妹妹的那一刻,就开始羡慕嫉妒起我的皇兄来:这世上的一切最好的东西,似乎都理所应当地应该归他,最美的人,最大的领地,最高的权力。像是一群小狗之中最大的那一只,好吃的都由他挑完了,我们才能吃上那点剩下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说着,赵佖又低头笑了笑,捏了捏她的脸,起身将她拖到墙角处丢着,她软踏踏地瘫倒在那里,被迫听他说话:“可是,可是,他的东西,我都想要啊。我想要他的一切,我想要初梨妹妹你。本来也是一句话的事情,可怪就怪在你的哥哥从来不同意让你嫁出去,说是要你自己喜欢了才好,居然到了现在,初梨妹妹都未曾出嫁,真是奇了怪了。我也觉得好奇,所以总是跟在你身后看看,你究竟干了些什么事情。”

    王初梨诧异万分,颤抖着开口道:“你跟踪我……跟踪了多久了?”她伸出颤抖的手,摸到背后墙壁。血顺着她的手臂流到她的手背。她闭上眼睛以防止体力的流逝。滴答。她听见血滴落在地的声音。她的呼吸已接近于无。

    “我也说不清,也许是每时每刻,至少是每一次。”赵佖背对着她,走到床的位置坐下,远远地望着她,脸上浮现出狰狞恐怖的恶毒的笑,他慢慢地,如数家珍一般地列出来,“你第一次在酒楼的时候喝到酩酊大醉,随意投怀送抱给一个少年的时候,我正在不远处看着你们一起走远,后来我杀了他,我看着你哭,你哭的时候好美,我好想把你抱在怀里揉碎。你的每一个情人我都见过,我期待你与他们相爱,我期待看着你们缠绵亲吻,然后由我亲手杀掉他,再看到你伤心欲绝的表情。你换过无数种身份,除了你自己,你是谁都可以,直到这一次遇到惊蛰大夫,你清醒地知道他即将遇险,知道他会因为什么被谁杀死,也渐渐地接近之前所遇见的死亡的真相,你现在知道这些都是我干的了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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